《老子》里說:“道可道,非常道。”“大道汎兮,其可左右。”大道是無處不在的,是生命的原動力。儒家經(jīng)典《中庸》里也說:“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??呻x非道也。”至道離不開百姓日用,是生命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。《大學》開篇即言道:“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,在新民,在至于至善。”所謂“至善”,就是究竟圓滿的人生境界。何為茶道之道?編者看到南山如濟老師的《茶道二十四問》,取其中問答,以分享,以解惑。
第一問 :首先我想問一個大家普遍關注的問題:飲茶有道嗎?
師曰:在回答您這個問題之先,我想簡單回顧一下我國的茶葉飲用史。中國是茶的故鄉(xiāng),茶的原產(chǎn)地;茶樹的種植,茶葉的飲用以及藥用,最早都是從中國開始的。陸羽在《茶經(jīng)》里說:“茶之為飲,發(fā)乎神農(nóng)氏,聞于魯周公。”可見,作為一種益生飲品,茶葉的發(fā)現(xiàn)可以上溯到遠古時期的神農(nóng)氏。傳世的《神農(nóng)食經(jīng)》里就有“荼茗久服,令人有力、悅志”的記載,其中的“荼”就是茶的古字。中華茶文化誕生于兩漢之際,興盛于唐宋之間,歷經(jīng)元、明、清三代,余波蕩漾,至今不衰。茶道則創(chuàng)立于我國中晚唐時期,至兩宋茶道大興。
以上僅僅為茶道文化勾勒出了一個大致的輪廓,但已經(jīng)足以說明,飲茶確實是“飲而有道”的。從最初的煮飲法到唐代的煎茶法,再到宋代的煎點法直至明清以后的沖瀹法,無論是茶品、茶器還是茶葉的烹飲方法,都經(jīng)歷了一個由粗到精、由生活品飲到精神品飲的過程,茶湯中已融入了深厚的歷史文化內(nèi)涵和人文精神情懷,我們品飲茶湯已經(jīng)不是單純的品飲其香其味其氣韻了,而是在品飲文化,品飲歷史,品飲中華民族延續(xù)五千年的精神文明。這就是“道”,中華民族的生生不息之“道”。因此,我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,茶中有歷史,茶中有文化,茶中有人生,茶中有道。
第二問: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:在飲茶過程中,始終有一個“道”存在著,我們品飲茶湯,也就是在追求“道”?
師曰:飲茶的過程實際是品飲茶湯的過程,下文凡提到“茶湯”一詞,都是指飲茶而言。(關于茶湯一詞,我在“茶湯說”一文中已有界定,大家可以參看。)我們認為茶湯和“道”是不可分割的,品飲茶湯即是品飲茶道。不是說我們在品飲過程中另有一個“實相”即“道”存在著,我們品飲茶湯,是為了追求這個早已存在的“道”。這樣的認知是不正確的。要知道茶湯和“道”非一非二,兩者不可分、不可離,不可以把茶湯和茶道區(qū)分開來,更不可以將道高高“懸掛”于茶湯之上,這正是“茶道”一詞的精微意義。
第三問:誠如先生所論。但我仍有疑惑:茶道的“道”和我們通常所講的“道”有何不同?
師曰:只所以有疑惑,是因為我們現(xiàn)代人頭腦太過復雜,考慮問題太周全了,所以才生出這樣或那樣的疑惑。譬如對于“道”的認識,有人以為“道”是宇宙法則,是萬物的生成主宰;有人以為“道”是“實相”,是存在于事物背后的真實存在;也有人以為“道”只是人們的一種精神追求;也有人則斷然否定“道”的存在,等等。
關于“道”是否存在或以什么樣的方式存在,我在這里不作解釋,因為“道”是要修證的,不但超越了語言思維,也脫離了具體事相,也就是世尊《金剛般若波羅密經(jīng)》講的:“凡所有相,皆是虛妄。若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。”因此,“道”決非言辭或思維所可企及,更不可著相求道。古德講:大道透長安,一個“透”字,說盡了“道”的奧秘,值得我們細細回味。
那么茶道的“道”就是人們常說的那個“道”嗎?
回答是肯定的。無論是道家的道,抑或佛家的道,乃至于儒家治國平天下的道,其實都是相通的,道只有認知程度上的差異,而無本質(zhì)的差別。所以《金剛般若波羅密經(jīng)》又說:“一切賢圣,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”,差別是對道的認知程度的差別,道還是道,沒有增多,也沒有減少。所以禪宗里說:“平常心謂之道。”
《中庸》里講:“道也者,不可須臾離也,可離非道也。”可見道是很平常的,就在我們的生活日用中,就在眼前的這一碗茶湯里。應用到茶事上,所謂生活日用就是指茶人每天的茶事過程,從汲水燒火開始,從煎水烹茶開始,這就是茶道。正如日本茶道之集大成者千利休在《南方錄·覺書》篇所說的那樣:“所謂茶道,不過燒水點茶而已。”所以我經(jīng)常強調(diào),大家如果對茶道感興趣,就要從煎水瀹茶的具體的茶事過程做起,從正坐開始,從折疊茶巾、抹拭茶碗、茶則開始,從烹飲一碗茶湯開始。
茶道修習首先要從生活日用做起,格物致知,身體力行,這樣才能對茶道精神有所了悟。換句話說,茶道是要體悟和修持的,不經(jīng)過具體的茶事修習過程,是很難體悟茶道精神的。
馬守仁,弘益大學堂煎茶道、點茶道特邀講師,號冷香齋主人、南山如濟、如濟居士、煎茶翁等,中華茶道文化研究會會長、南山流煎茶道宗主。著有《無風荷動》、《冷香齋煎茶日記》、《嶺上多白云》,工詩文,擅音律書畫,以清、和、空、真四字精妙闡述了中國茶道之精髓,亦是日常生活之寫照。在鐘南山上千竹庵,生平無它好,唯嗜茶、香而已,倡回歸山林之風。